第九十一章 知了(1 / 3)
大江南北,暮秋已至,一隻只掛樹秋蟬,做着最後的嘶鳴,呱噪得委實讓人心煩。
春上枝頭,秋下枝頭,一個愁字,就這麼上了又下更上心頭。
這個祥符元年的晚秋,中原大地之上,再度狼煙四起,讓許多經歷過春秋戰事的老人感到膽戰心驚。尤其是版圖僅次於南疆的廣陵道,戰火綿延,完全沒有熄滅的跡象。
在離陽官史上,大楚變成了西楚,神凰城更名為定鼎城,如今那些史官更是已經想好了新的措辭,西楚換為後楚。哪怕已為天下正統的離陽朝廷出師不利,他們也還是不覺得這幫本該跟隨春秋一同隨風而逝的亡魂野鬼,就真能成就大事。事實上,只要繼徐驍之後的第二位大柱國顧劍棠沒有挪位置,沒有從北地邊防南撤,那就意味着局面依舊掌控在朝廷手中。
本名姜姒的女子沒有跟隨那位棋待詔叔叔離城,她此時安靜坐在這個龐大的「家」中,石桌對面是跟她稟報東線戰況的老太師孫希濟,她沒有像頭回走入白鹿洞那樣心不在焉,而是認真聽着每個字,但她也沒有出聲,更沒有想着要借着自己的超然身份對軍國大事指手畫腳。曹長卿親臨廣陵江畔,坐鎮水師旗艦之上,與年輕的將領寇江淮一水一陸,矛頭直指廣陵王趙毅的那棟春雪樓。姜泥已經習慣了聽取捷報,先是初出茅廬的裴穗聯手謝西陲,不光守住了重鎮櫆囂,還順勢請君入甕,一舉將大意輕敵的春秋名將楊慎杏領軍的四萬薊南老卒,死死釘在了青秧盆地之中,這不過是誘敵之策的第一回合,謝西陲很快就打了一場骨頭磕骨頭的大硬仗,閻震春的三萬閻家精騎,全軍覆沒。與此同時,寇江淮趁勢向東經略,戰功僅是略遜色於謝西陲,牽着趙毅數支嫡系大軍的鼻子遛街一般,一動一靜,動靜轉換,奇正結合,完全出乎離陽的意料。按照老太師的剛才說法,寇江淮的分兵之法如臂指使,已經打得趙毅的西部防線如同篩子,三支大軍可戰之兵總計六萬人,分別龜縮在梳妝郡、右舷城和火棗山三處,加之大楚水師極大震懾了趙毅後方大軍主力,不敢輕易投入西線去填窟窿,主動權已經全盤握在寇江淮之手,接下來就看這個年輕將軍是先打哪個地方了,在外人看來,寇江淮頗有擁兵自重之嫌,從不向皇城這邊上報遞交戰事意圖,甚至都極少跟近在咫尺的曹長卿磋商。
對此粗具規模的大楚三省六部不是沒有非議,已經有人諫言要讓用兵更為穩重的謝西陲調入東線,再將桀驁難馴的寇江淮轉入西線,在大楚廟堂之上,淮南王趙英和靖安王趙珣在內的離陽幾大藩王兵馬,加在一起,不論是人數還是戰力,都比不上敢於跟北涼爭天下第一雄軍的趙毅一條胳膊那麼粗,為此寇家老爺子前兩天還戰戰兢兢主動到皇宮內負荊請罪,姜泥少不得好言安撫,她清晰記得孫老太師分明跟寇家是世交老友,但仍是在一旁狠狠敲打了年近八十的寇老爺子,姜泥當時看着跪地老人站起轉身後的背影,汗水浸透,再聯想到朝堂上,連她都看出三省六部一些官員已經有開始爭權傾軋的苗頭,沒有棋待詔叔叔在身側做主心骨的她,頓時泛起一陣濃重的無力感。
精神氣還算不錯的老太師喝了口茶解渴,放下杯子後,笑道:「老臣略通兵事,不敢妄自揣測寇江淮的下一步動作,不過老臣想啊,只要能打掉梳妝郡三地任意其中一個,趙毅的那員福將宋笠肯定就得上任之初便要焦頭爛額。」
孫希濟想了想,用手指蘸了蘸茶水,在石桌上點了三點,「入夏時,寇老兒帶着寇江淮登門拜訪,聽過這個年輕人一番見解,都是古人古書不曾說過不曾寫過的東西,他說以後的戰事,會逐漸傾向於野外之戰,攻城拔寨的份額要漸少,簡而言之,打仗,就是一時一地慢慢推及一國全局,無非是點線面三字精髓,寇江淮說他比誰都要重視那個『線』,他的兵馬一定會是最懂得快速轉移和長途奔襲,如此一來就能保證己方即便總體兵力不如敵人,但在某些重要時刻務必做到以多欺少,不打無謂勝仗,只求吃掉對方單獨的大量的精銳兵馬。」
老人心情舒暢,說道:「起初老臣也以為不過是這個成名於上陰學宮的黃口小兒,欺負老臣老眼昏花,在那兒紙上談兵
第九十一章 知了